關於別離

 

 

一忠 26 駱巧軒

之ㄧ 我的朋友毛毛

 

 

    今天早上某節下課,與毛毛靠在教室窗邊的一排木櫃上,空氣稀稀涼涼的,剛剛才下過短短的一陣雨,菁圃的葉子落了滿地,和著雨水,悽悽慘慘的,不像是五月的天氣。

   我們漫無邊際地談話,從窗戶玻璃上的指紋到填寫選組單,兩個人都提不起什麼勁,只是各自把玩著櫃上的小東西,眼神空白的應和著對方,我入神地看著玻璃映出的畫面,只有淡淡的一點影像,看的不很清楚,制服卻是很明顯,那一向都是眾人看我們的焦點,連窗戶也這麼有人性,我心想,旁邊的毛毛低頭看著手,嘴唇被抿得有點灰白,好像是我剛剛不經意的問了為什麼要轉組這類的問題,喉嚨有點悶悶的,接著要說的話也卡住了,她沒有抬頭,我突然察覺到自己像是不經意的故意,帶著輕微的惡意,刻意掀起那紗布,壓著兩人的頭一起再去檢視那傷口,傷口應該是在她身上,但同時我卻覺得喉嚨也有了一道傷,氣氛凝結,看不見的無數水滴正在形成,她略啞的聲音刺破了僵峙的時間,突然想到之前練習合唱的早上、中午、夜晚與比賽現場,那天生的微啞,在腦勺後方大聲堅定地支持著我,唱出信心與勇氣。「我們不是聊過了嗎?」她說,「喔,對阿。」我有點驚愕的回答,不知道要如何掩飾這出神,又趕緊接著說「妳說妳受輔導典範人物採訪的那個大姐姐影響很大,妳覺得她那麼厲害都沒有夢想了,何況是妳。」我越說越急,卻又假裝的雲淡風輕,「可是人生這麼難預料,還是要選擇自己有興趣的,妳那麼棒,一定可以,不要擔心。」「我知道。」毛毛順從的回答,我自己也知道,我像是個狡詐的商人,暗示她的興趣、暗示她要選擇的路、暗示她是盲從、暗示她生命意外的威脅,卻憂傷的發現,無論如何,這筆交易是做不成了。

    我們又空白了半晌,窗外的天色越來越暗,窗上的制服看來也黯淡多了,菁圃路還是濕葉滿佈,樹上的葉子卻已半乾的灰白,鐘聲這時候響起,「上課了。」她說,我靜默地回到座位,無神地看著台上的老師,不久,窗外下起了大雨。

 

 

之二 我的朋友垣沅

 

 

    那是小學五年級,那時候冬天很冷,夏天很熱,該下雨的時候會下雨,不該下雨時也不會多一滴水,因為老師認為我這個做風紀股長的人太吵了,便把我調到垣沅旁邊,她很開心她名字的第一個字我唸對了,我沒告訴她,因為斷垣殘壁的「垣」就是這個「垣」。

    我們輕易的成為了二人組,上課時,我跟她一起學轉筆;放學後,我跟她一起抱電話聊天;過年時,我們會一起去台北書展,牽著手,拉著對方亂跑,垣沅很像男生,骨架比較大,手掌很大很粗也很溫暖,長相卻很漂亮。電話裡,我們無所不聊,客家人的爺爺如何重男輕女,大她五歲的哥哥曾經如何痛打她,家族遺傳的關節炎如何傷害她媽媽,這時候,她會哭,對著電話這頭的我,不可抑止的哭泣,那瞬間,我成了這廣大無情的世界裡,能保護她愛她的唯一一人。跟她在一起,我會變的比較笨比較迷糊,不知道是她太會照顧人了還是我喜歡被她罵,她常常揉著我的頭髮說:「駱軒,妳很笨耶!虧妳那麼會讀書。」然後我們就會手勾著手一起去探險,在我走得氣喘吁吁時,她會罵:「才走這一點點就累,受不了妳耶!」假日,我會到她家,跟她一起看書,藝妓回憶錄、克里斯提昂的埃及小說,都是垣沅給我看的,也因為她,我變的「更愛看書」了,不一定是因為看書很有趣,而是因為她會跟我一起看、一起討論。她的爸媽也因此跟我很熟稔,一起參觀朱銘美術館、或請我去瓦城吃泰式料理。

    上了國中,我們一起考進英文班,有些東西,隨著時間慢慢磨逝,我開始時卻以為我們的感情已經提升到一種「無入而不自得」的境界,我隱約知道,長久以來存在在我們彼此個性中的歧異,已經逐漸壯大勢力,讓我們在某些方面漸行漸遠,但我不以為杵。而事實上,我也沒時間思考我們的關係,我們兩個就這樣無力地被時間不斷的推移,然後有一天,我們都哭了,因為了解有些事情回不去了,不管我怎樣奮力的奔跑,卻始終觸摸不到她,無法再把雙手緊扣在她的後頸上、再把身體的重心全部倚靠著她。那是夏天的事,之後我們跑去吃了一碗冰,手牽著手,離開。

    我在北一女中,她在新店高中,我們之間,存在著一個橫跨千里的夢與距離。

關於別離,很多時候,我都是隱約知道。原本別離還有之三,是我與曲冰的,可是,我已經寫不下去了,一次傾倒了太多東西,身體空乏乏的、靈魂輕飄飄的,好像很輕鬆,卻又是心口上的窒悶,江文通說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,我卻一直無法體會黯然消魂之感,怕是我向來愛逃避,拒絕聽到,就不會想起,不思量,好像就不會黯然消魂,但卻還是難忘,只是這苦,已被我點滴用假裝豁達的埋葬了。第一次嘗試,怕是不怎麼好,為自己找個藉口,就是誰能摹暫離之狀寫永訣之情者乎?

 



寫的不好,好糟糕,唉,有時候寫作就是這樣,
不確定要不要隱藏這篇呢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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